大秦风骨王翦传第61章 麟归频阳频阳田讼这良田你吞不下
【1】 频阳的春日来得迟缓渭水北岸的冻土刚化开一层薄皮风里还裹着去岁的寒气。
王翦站在新划归自家的田埂上脚下是刚翻开的、带着冰碴的黑土。
他身后十余名身着粗麻短褐的农夫正挥汗如雨沉重的木犁破开沉寂一冬的土地发出沉闷的“噗噗”声翻起的土块里偶尔夹杂着去岁残留的枯草根。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不易察觉的紧张。
几个穿着皂衣的县吏远远站着脸上堆着恭敬的笑眼神却时不时瞟向王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窥探和畏惧。
更远处几辆华盖马车停在官道旁车帘低垂里面坐着的人是谁不言而喻——咸阳城里那些时刻盯着他王翦的“眼睛”。
王翦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在看这位刚刚灭楚归来、功高震世的大秦上将军是如何像个贪婪的土财主一样斤斤计较着田亩的边界为了一条田埂的走向、一口水井的归属和乡里的老农争得面红耳赤。
“老丈你看清楚!”王翦故意拔高了嗓门声音洪亮得有些刺耳带着一股武夫的蛮横。
他指着脚下刚犁出的一道浅沟“这条界沟去年秋收时分明在这里!你家小子趁我不在偷偷往东挪了半尺!当我王翦瞎了不成?”他瞪着眼手指几乎戳到对面一个须发皆白、佝偻着背的老农鼻尖。
那老农是本地田氏宗族的族长此刻吓得浑身哆嗦脸色煞白嘴唇嗫嚅着:“将…将军息怒…小老儿…小老儿糊涂…定是…定是那帮小子偷懒犁歪了…歪了…”他身后几个田家子弟更是噤若寒蝉头埋得低低的。
“犁歪了?”王翦冷哼一声猛地一脚跺在刚翻开的湿泥里溅起的泥点沾污了他华贵的锦袍下摆“我看是心歪了!欺负我王家新得此地根基不稳是不是?告诉你这八百亩良田是陛下亲赐!少一寸便是欺君!”他刻意将“欺君”二字咬得极重目光扫过远处那些马车果然看到几道车帘微微晃动。
“不敢!不敢啊将军!”田老丈扑通一声跪倒在泥地里连连磕头“小老儿这就…这就叫人重新丈量!按将军说的往西挪半尺!不一尺!挪一尺!” 王翦看着匍匐在泥泞中的老者心中并无半分快意反而像堵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他王翦翦一生征战刀下亡魂无数何曾需要靠欺凌乡野老农来彰显威风?但此刻他必须演下去。
演给那些咸阳的眼睛看演给龙椅上那位雄才的帝王看。
“哼!算你识相!”他故意甩了甩沾满泥浆的袍袖做出嫌恶的表情“起来吧!赶紧把界沟给我划清楚!还有那口井说好了两家共用水槽修在中间!再敢偷工减料休怪本将军不讲情面!” “是!是!谢将军开恩!”田老丈如蒙大赦颤巍巍爬起来招呼着族人赶紧去重新划界。
王翦转过身不再看那些忙碌的身影和远处窥探的马车。
他负手而立目光投向远处苍茫的渭水以及更南边那座被春日薄雾笼罩的、若隐若现的咸阳宫阙。
一股深深的疲惫和厌倦涌上心头。
灭楚之功六十万大军在握换来的不是君臣相得的佳话而是无休止的猜忌和这自污保身的闹剧。
“父亲。
”身后传来儿子王贲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压抑的不满。
王贲刚从咸阳述职归来一身风尘脸上还带着赶路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对眼前这场“闹剧”的不解和愤懑。
“何必如此?陛下…陛下难道真会因这点田产小事…” “闭嘴!”王翦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瞬间刺得王贲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为将者功成身退天经地义。
陛下赐我田宅是恩典。
我若不争不索不显得贪婪短视陛下如何安心?咸阳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又如何肯放过我王家?”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近前的王贲能听见字字句句却重若千钧。
王贲看着父亲鬓角新添的霜白看着他刻意挺直却难掩疲惫的脊背看着那双曾指挥千军万马、如今却要用来指点田亩界沟的手喉头一阵发堵。
他明白了这争的不是田是命。
是王家满门在功高震主这把悬顶利剑下的活路。
“孩儿…明白了。
”王贲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
就在这时田地东南角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 “啊呀!” “什么东西?” “硬得很!犁头崩了!” 王翦和王贲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几个正在犁地的农夫围在一起对着地上一个刚被犁头翻出来的东西指指点点脸上满是惊疑。
一个壮实的汉子正揉着手腕他手中的木犁一根粗壮的犁头竟从中断裂! “怎么回事?”王贲快步走过去沉声问道。
那汉子见少将军过来连忙躬身:“回少将军小的…小的正犁着地这犁头突然撞上个硬物‘咔嚓’一声就断了!您看!”他指着翻开的泥土里。
王贲蹲下身拨开潮湿的泥土。
只见泥土下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方方正正的角。
非金非石入手冰凉沉重竟像是某种金属。
他用力扒开周围的泥土那东西的全貌渐渐显露——是一个长约三尺、宽尺半、厚约半尺的青铜匣!匣体古朴没有任何纹饰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绿锈和泥土但边缘棱角分明显然埋在地下年代极为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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