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续集第32章 错误章 2
二 这狭长的渭河平原它的故事和这片土地上别的地方大同小异。
最早在这里生息的是什么人没人说得清只留下一些陶陶罐罐的碎片。
后来这里成了周、秦、汉、唐的王畿之地。
一代代帝王在这里建都一代代铁蹄在这里征伐。
穿着盔甲的军人来了又走留下了遍地的传说和数不清的皇陵土堆。
他们给山川河流都起了名字这是掌权者的头等大事——既是责任又是特权。
你得先给一个地方起了名字才能把它画进你的疆域图里。
当然他们是敬畏天地神灵的所以很多地名都带着古老而庄重的意味:渭水、终南、太白、长安。
后来朝代更迭王权衰落这片土地迎来了无数从山西、河南、山东等地迁来的普通百姓。
他们拖家带口推着独轮车在这里扎下根来。
他们不像帝王将相那样引经据典他们看到什么就叫什么。
这是庄稼汉的实在——既是实在也是权利。
于是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又生出了无数带着泥土气息的新名字。
有些名字是根据当地的飞禽走兽——鹰愁崖、白鹿原、野猪沟。
有时候地形地貌给了人们启发:五女峰、一线天、干涸的黑龙潭叫“干潭沟”四周高中间低的洼地叫“锅底坑”美得像神仙住的地方就叫“神仙岔”。
再后来就是人了。
一户人家在这里扎了根繁衍生息这地方就跟着这户人家姓了。
于是就有了李家村、张家堡、王家湾。
对我来说这类地名更有味道因为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有一段已经被人淡忘的家族故事。
我想起了“马嵬坡”想起了“霸陵桥”。
这些名字带着命名者的血脉和情感不是气势恢宏就是土得掉渣。
你可以管任何地方都叫“长安”但取名为“冷水沟”或者“王莽塬”那就大不一样了。
午后的风常常呼啸着扫过这片土地。
庄稼汉们开始在田边地头种上成排的白杨树筑起一道道防风林免得地里的沃土被风刮跑。
我的外祖父带着他新娶的妻子来到这白鹿原东边一个叫“风搅雪”的塬坡上安家落户时这渭河平原的光景大致就是这样了。
我跟你们说简家的情况只能靠些乡野传说、几张泛黄的老照片还有些和我自己的念想混在一起的模糊记忆。
他们不是什么名门望族所以除了族谱上那些生卒婚配、田契地券之外有关他们的记载并不多。
年轻的简明远和他的妻子是从山西洪洞县迁来的。
他家祖上据说是读书人家道中落到了他这一辈既不富也不穷靠着一手木匠和铁匠的绝活过活。
简家的人骨子里都带着股读书人的清高手里总爱捧着本书;山西那个地方的人往往有种情况:亲戚里头既有在朝廷里做过大官的也有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
我并不清楚简明远为什么要离开老家。
他一向不问政事看着不像是因为牵扯进了什么案子;他为人正直本分这就排除了他犯了事跑路的可能。
我们家里有种感觉——甚至不是议论而是一种没说出口的感觉——促使他离家的是桩情事而且不是对他妻子的爱情。
至于是成了好事被人戳脊梁骨还是失了恋赌气出走我就说不上来了。
不过我们都倾向于前一种。
简明远生得俊朗性子开朗能说会道很招女人喜欢。
很难想象山西的姑娘会拒绝他的情意。
他来到白鹿原的时候神采飞扬浑身是劲满脑子都是新鲜念头。
他个子高大但手脚很灵巧。
即使干农场的粗活他的衣衫也总是整整齐齐。
他心灵手手巧无论铁工、木工样样在行。
他从不墨守成规随时都能琢磨出些新点子干活总比老法子又快又好可他就是不懂得怎么发家。
别的精明人学了他琢磨出的新式农具拿去卖了大价钱富了起来;可是简明远一辈子也只能凭着手艺勉强养家糊口。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鬼使神差地来到这白鹿原。
对于他那种看惯了青砖灰瓦、小桥流水的人来说这黄天厚土的地方似乎不太合适。
不过在光绪初年他确实带着他那个娇小的山西婆姨来了。
这个女人沉默拘谨像只老母鸡一样脸上从没见过一丝笑模样。
她脑子里装的是一套“三从四德”的死规矩任何快活的事情在她看来都是不正经。
我不知道简明远是在哪里遇到她又怎么娶了她。
我总觉得他心里肯定还装着另一个姑娘因为他是个热情奔放的人而他的妻子却像一口枯井从不流露半点感情。
尽管如此简明远从年轻时来到白鹿原直到去世这些年里从没听说他找过别的女人。
简明远和妻子来到白鹿原时平川上的好地塬上肥沃的坡地早就被各大家族占光了。
只剩下些没人要的荒地简明远便在原东头贫瘠的“风搅雪”安了家。
他按官府的规矩给自己和妻子各领了一份地因为妻子已有身孕又替未出世的孩子领了一份。
以后几年一共生了四男五女九个娃每生一个地就多一份。
可这地贫瘠干燥没个水源土层薄得像张皮。
耐旱的酸枣刺和艾草倒是勉强活着老槐树因为缺水长得又瘦又矮。
即使遇到好年成牛也没什么可吃的饿得瘦骨嶙峋。
简家的人从他们光秃秃的塬坡上朝西望能看见富饶的平川和渭河两岸绿油油的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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