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医破局第237章 现在轮到风来教
孩童睫毛颤了颤那缕带着药息的风已掠过他的鼻尖往更北的方向去了。
喻渊跨进门的刹那耳中嗡鸣如潮。
不是风声不是海声是呼吸。
千万道呼吸裹着体温撞进他的骨缝——有婴儿的轻喘有老者的绵长有病人压抑的抽噎有健者蓬勃的吐纳。
这些原本散落在人间的气音突然连成线线织成网网裹住他的魂魄他这才惊觉自己的心跳正与三百里外某个樵夫的脚步同频指尖的温度正追着千里外某个绣娘穿针的节奏起伏。
这是...他喉间发紧。
前世殷璃总说医道即天地的呼吸他曾以为是医者要顺应天时此刻才懂——原来天地的呼吸本就是亿万人的心跳。
意识浮起时他看见风。
那风不是寻常的风裹着若有若无的药香从三十六城的断经草叶尖掠过在塞北的冰原上打个旋儿又钻进南境的竹楼缝隙。
风过哑童的窗棂哑童正捧着一本缺页的《汤头歌诀》指尖突然顿在二字上喉间竟滚出含混的麻——黄——;风过马夫的草棚马夫正对着冻硬的药罐发愁手却不受控地抓起灶边的姜块在掌心搓出热乎的姜汁;风过咳血妇人的床头妇人正攥着染血的帕子掉泪手却轻轻覆上腹部跟着心跳的节奏一按一松——那是殷璃教她的逆息归元术从前要手把手教十遍此刻她无师自通。
喻渊的神念跟着风走看见风里浮着碎光。
是药囊的残片是银簪的药露是她被禁医令烧毁的医书灰烬是七载囚行里每夜在囚窗外飘落的蒲公英绒毛。
这些碎光在风里打着旋儿落在北境一座无名小村的草屋窗棂上。
窗棂的露珠突然地一响。
老医公揉着酸涩的眼坐起身就着月光看见露珠在窗纸上排开竟是九转还阳汤:附子三钱干姜二钱甘草一钱半——这是他年轻时在太医院抄方本上见过的名方后来被新医监以不合时宜为由烧毁他找了三十年都没找全。
老天爷?老医公抖着手摸向药柜指尖刚碰到附子药罐里隔夜的药渣突然作响。
他转头就见褐色的药渣在陶碗里翻涌根须从渣里钻出来竟长成一株嫩绿的断经草——正是殷璃当年说能引地脉生气的神草。
老医公的手开始发抖。
他想起上个月村口的小娃咳得喘不上气他翻遍医书都开不出方子;想起前几日自己咳血时连脉都摸不准;想起三天前新医监的人来砸他的药柜骂他守旧的老废物。
此刻他抓起附子往陶锅里丢水刚烧开断经草的根须突然扎进锅底锅里的水立刻泛起金纹。
好了!他对着空屋喊声音哑得像破锣好了! 喻渊的神念被这声喊撞得轻颤。
他终于看清那风里的碎光——是殷璃的残念。
她没有消失她成了风成了每一次药香的飘散每一次呼吸的指引成了断经草抽芽时的地脉轻响。
阿璃...他轻声唤神念跟着风转向焚书台遗址。
那里曾是新医监烧尽旧医书的地方焦土上只剩半截残碑刻着医道不容四个大字。
此刻风掠过残碑焦土里突然冒出绿苔苔纹顺着字的裂纹爬竟爬出《万问本草》里失传的毒草解方。
有盲童摸索着靠近残碑。
他的指尖刚触到苔纹鲜血就渗了出来——不是痛是苔纹在吸他的血。
血滴入苔残碑突然发出清鸣整座碑面化作万千光粒钻进盲童眉心。
盲童的眼睫动了动。
他抬起头原本混沌的眼仁里浮出一道光痕像地脉像经络像所有他从未见过的、人间的生气。
他伸出手竟准确抓住了风里飘着的蒲公英绒毛。
我...能到。
他对着空气说声音里带着哭腔不是用眼睛是这里。
他捶了捶心口。
喻渊的神念触到那道光痕喉间泛起热意。
这是殷璃说过的医道之眼——当医道不再被书简困住当知识不再被垄断医者的感知便会从眼睛长进骨血里。
现在轮到风来教...他望着风里的碎光终于笑了你终于不必再开口。
笑声未落他的神念突然一沉。
某种阴寒的气息从地脉深处翻涌上来像条毒蛇正顺着活药网的脉络往三十六城中心爬。
那气息裹着焦味混着腐烂的药香——是新医监最后一批残党他们藏在伪道脉核心正将自己的命元注入地脉。
喻渊的指尖在虚空中收紧。
他能听见那些残党嘶哑的诅咒:烧了这活药网! 让医道重回我们手里! 风突然转了方向裹着断经草的根须往地脉深处钻去。
喻渊望着那缕风忽然明白—— 殷璃成了风而风从不会被火扑灭。
他的意识重新落回呼吸之门内门内的呼吸声更响了。
这一次他听见的不只是人的呼吸还有断经草抽芽的轻响药渣重生的震颤以及越来越多的、带着医道之眼的人正顺着风的方向往地脉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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