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医破局第280章 她不在的早晨阳光才敢晒透窗棂
哑女的指尖在窗棂上悬了三息。
春晨的阳光从前没有这样烫过。
她望着草席上明晃晃的光斑忽然想起百年前那个雪夜——她还是个缩在柴房发抖的哑女是殷璃踩着碎冰推开破门用素色衣袖替她遮住漏风的窗缝。
那时她以为那片影子是墙后来才知道是有人用修为替她滤去了南境毒瘴里最后一丝阴寒。
阿姐。
她对着空气轻声唤声音轻得像吹落的蒲公英。
没有回应只有风裹着紫花瓣扑在她手背上。
昨夜她在药臼里揉碎的紫花此刻正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花瓣飞离掌心时风突然转了个小圈卷着花雨绕她发梢三匝丁零作响——像极了殷璃当年腰间那串医铃的轻响。
原来你走的证据是我不再怕光了。
她跪坐在光里膝盖压得草席沙沙响。
眼泪砸在泥地上很快被阳光烘干只留下个浅淡的印子。
从前殷璃在时她连哭都要躲在檐下怕毒瘴沾了泪渍生疮;如今却能这样痛痛快快地把攒了百年的眼泪晒在太阳底下。
风裹着花香散入田垄时北境的修渠声远远传来。
师父! 快看渠底!小徒弟的惊呼声撞碎了春晨的寂静。
林砚直起腰沾着泥的手在粗布衫上蹭了蹭顺着弟子手指的方向望去——青石板铺就的渠底一道水痕正顺着石纹蜿蜒竟勾勒出个静坐的人形侧影。
是她显形了!小徒弟攥着铁锹的手直颤声音里带着哭腔。
林砚却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石面。
石纹粗粝还沾着未干的水触感像极了当年殷璃带他踏遍北境时鞋底下的碎石子路。
不是她来了。
他用拇指抹掉石面上的水凹痕里立刻又蓄满了新流过来的溪水是我们修的渠合了她当年踏过的步数。
夜里他果然梦到了殷璃。
她站在新修的渠首素色衣角被风掀起一角身后是刚泛青的麦田。
林砚想喊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倒是殷璃先开了口声音轻得像渠水漫过鹅卵石:你修的不是水道是人道。
梦醒时天刚蒙蒙亮。
林砚摸向枕边从前总在的泪痕不见了只余一道蜿蜒的水渍正顺着素绢边缘往下淌像极了北境大地上那些他亲手凿出的沟渠。
乱葬岗的新酒开坛时山风正卷着焦土味往人鼻子里钻。
阿九的孙子蹲在酒坛前看爷爷把酒缓缓洒在焦土上。
没有香烛没有纸钱只有清冽的酒液渗进土里染湿了几截未烧尽的残木。
爷爷我们还能梦见她吗?孩子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泥块。
阿九的手顿了顿。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总在半夜哭着惊醒梦见殷璃举着药盏站在乱葬岗的火里;后来年纪大了梦没变只是眼泪慢慢变成了笑——原来最疼的不是被烧是有人拼了命也要把你从火里拽出来。
梦是旧债。
他蹲下来替孩子擦掉脸上的泥我们已还清了。
话音未落一阵怪风地刮过。
孩子地叫了声指着半空——一片焦黑的纸蝶正打着旋儿落下来边缘还沾着当年焚典时的火痕。
那是《回脉引》最后一页残卷阿九记得清楚当年殷璃用本命真火替他们焚典时这一页是自己硬抢下来的。
孩子伸手去接纸蝶却在他掌心地燃成灰烬。
火星子往上蹿了蹿很快被风吹散连点碎屑都没留下。
阿九望着空荡的掌心笑了伸手拍了拍孩子后背:你听连灰都不肯再留下。
极北的山林里晨雾还没散透。
老巫医蹲在树后看着那个裹着鹿皮小褂的身影一步步往林深处走。
小孙子攥着药篓的手有些抖但脚步稳得像踩过百遍似的——他记得奶奶说过殷奶奶当年教她认药时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把山径走成了血脉。
老巫医刚想跟上却见小孙子在棵老松前蹲下了。
松树树干上结着层灰黑的疤是去年冬天被雷劈的。
孩子踮着脚摸了摸树疤突然扭头喊了声:阿爷你看!声音里带着雀跃这棵树没死根底下冒新芽了! 老巫医的呼吸顿住了。
他望着孩子蹲在树前的背影恍惚看见百年前某个雪夜也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身影被自己抱在怀里哭着说树要死了。
而那时有个素色身影踩着积雪走来蹲在树前轻声说:它只是累了等春天。
晨雾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老巫医忙缩回树后看着小孙子背起药篓继续往林里走。
风掀起他鹿皮褂的衣角露出腕间一截月白色布带——不知何时那布带已经褪成了最干净的素白像极了当年殷璃系在他腕上的那根。
当极北的山雀衔着新绿掠过云头时老巫医还蹲在松树后指节因攥紧树干而泛白。
小孙子蹲在树前的背影与百年前那个雪夜重叠得严丝合缝——那时他抱着哭到抽噎的小孙女看着殷璃踩着积雪蹲下身指尖轻轻点在冻僵的树皮上:它只是累了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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