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女官沈清漪第16章 初识密档
陆明轩的“点破”如同一道惊雷在沈清漪与苏月明心中炸开余波未平已将她们推入了一个全然未知的领域。
过去几日熟悉的“整理档案”工作此刻看来处处都蒙上了一层神秘而沉重的面纱。
翌日陆明轩并未给她们太多消化的时间便亲自带着二人穿过正堂后方一道不起眼、却设有精巧铜锁的窄门进入了璇玑阁真正的核心区域——密档库。
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
库内比正堂更为幽深宽敞却并无憋闷之感显然设有隐秘的通风口。
无数顶天立地的乌木书架排列得如同森严的军阵上面密密麻麻、分门别类地插满了各种颜色、规格不一的卷宗匣子。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陈年纸墨气息还夹杂着一丝防虫药草的清苦味道。
几盏长明油灯在书架深处摇曳投下晃动不安的光影将这方空间映照得愈发深邃难测。
“此地所藏方为璇玑阁之根本。
”陆明轩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内回荡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
他随手从一个标记着“北直隶”的架子上取下一份卷宗展开。
沈清漪与苏月明凑近看去那并非寻常公文而是一份用特殊暗语和简笔符号写就的密报旁边还附着几页翻译整理后的文字记录的竟是某位京官近日频繁与一位南方富商接触言辞隐晦似有利益输送之嫌。
“此为‘风闻’来自民间线报真伪需辨。
”陆明轩放下又走向另一区域标记着“九边军情”。
他取出一份抄报上面是关于辽东某卫所兵员缺额、军械老旧的内部奏报抄录数据详实触目惊心。
“此乃军情抄报虽非原件亦属机密需留意其中异常变动关联分析。
” 他脚步不停指向其他区域：“那边‘藩王动向’记录各地藩王宗室的言行、交往、贡赋；‘百官言行’汇集都察院暗桩及各地按察使司密奏监察官吏廉腐；‘钱粮赋税’核查各地上报数据之真伪寻找贪蠹线索；‘民变异动’关注流民、白莲教等可能危及社稷之兆……” 随着陆明轩的指引沈清漪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这哪里是什么档案库？这分明是大明帝国肌体之下所有脉络、暗疾、乃至毒瘤的集中呈现之地！每一份卷宗都可能牵扯到一位官员的生死一场边境的胜负一方百姓的安定甚至……动摇国本！ 苏月明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舌头都有些打结：“这……这么多……看得过来吗？” “自然看不过来亦无需尽看。
”陆明轩神色不变“尔等之责非是皓首穷经而是要学会‘看’的门道。
”他走回库房中央一张特制的巨大条案前案上摆放着笔墨、砚台、裁纸刀以及数种不同颜色的标签和细绳。
“第一步分拣。
”他拿起一份新送入的、未分类的密报“判断其来源、紧急程度、涉及领域归入相应类别。
此步需常识与敏锐。
” “第二步初阅甄别。
”他继续说道“快速浏览判断其价值与真伪。
夸大其词者、挟私报复者、无关痛痒者需立刻剔除或标记存疑。
此步需阅历与洞察。
” “第三步关联分析。
”陆明轩语气加重“此为重中之重。
孤立的密报往往价值有限需将不同来源、不同时间、涉及同一人或同一事的密报找出相互印证比对矛盾梳理其内在逻辑与时间线。
譬如一份弹劾某官贪墨的密报需核查其管辖地的钱粮账目、其家眷仆役的用度、与其来往密切的商贾背景……如此方能去伪存真窥见真相一隅。
” 他拿起几份不同颜色标签的纸条示范：“红色表紧急重大黄色表存疑待查绿色表已核实可归档……用不同颜色的细绳捆绑关联卷宗建立线索链。
” “第四步提炼要点撰写简报。
”陆明轩最后道目光扫过二人“将所有分析结果用最简洁、最精准的文字条理清晰地呈报。
陛下日理万机无暇细览冗长卷宗。
尔等之笔需如利刃直指核心。
所言必须有据所断必须审慎。
一字之差或许便是天渊之别。
” 一番讲解条分缕析将璇玑阁核心工作的繁重与责任赤裸裸地展现在两个初出茅庐的少女面前。
这绝非简单的文书工作而是对智力、心力、乃至意志力的极致考验。
她们需要成为最冷静的观察者最缜密的分析师最谨慎的裁判官。
“今日起你二人便跟着赵文书”陆明轩指向一直在旁默立的老文书“从分拣、初阅开始。
每三日需将所阅卷宗之摘要、疑点及初步关联设想呈报于本官。
记住多看多听多想少言。
在此地好奇心需用在正途而多余的言语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 赵文书上前一步对着沈清漪和苏月明微微躬身算是见过。
陆明轩交代完毕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密档库。
沉重的门再次合拢。
库内只剩下沈清漪、苏月明以及那位沉默寡言的赵文书还有那满室无声、却又仿佛蕴藏着无数呐喊与秘密的卷宗。
苏月明看着那望不到头的书架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清漪我……我有点慌。
” 沈清漪没有立刻回答。
她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陈纸与墨香的气息走到最近的一个书架前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凉滑腻的卷宗匣子。
那下面掩盖着的是怎样的暗流汹涌是怎样的悲欢离合又是怎样的社稷安危？ 她转过身看向苏月明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已穿透了最初的震撼与畏惧：“月明姐姐既入此门便无退路。
我们……开始吧。
” 工作繁重责任重大。
但不知为何沈清漪的心中除了沉甸甸的压力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悄然滋生。
这满室密档对她而言不再是令人窒息的负担而是一片亟待探索的、危机四伏却又充满诱惑的深海。
她准备潜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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